另一片的天空

spetoct

另一片的天空

# V3 v3 R# t/ p, L% y, E4 D& `. R一直以來我都在想，也許我們的某一部分是應該生活在另一片的天空底下……


那是在我讀高中的時候，還是個用功的年代，我放學很晚。有一天黃昏，我不想坐公共汽車，一個人走在寬闊的馬路邊上，邊走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。


( V$ O( Q) c3 H有個少年在馬路中間吹著口哨，滿不在乎的樣子，不顧正飛馳而來的一輛大卡車。卡車開來了，絲毫沒有減速，從他身上撞過去……

  w, n5 q  u; Y3 H
我揉揉眼，我沒有看錯吧？卡車是開了過去，啊，還好，他還是毫發無損站在那裡。不行，我忍不住了。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過去拉了他就走，一直到馬路邊的人行道上。他輕輕的跟著我，沒有一點反抗。

$ _* w0 u) H3 h
“你不要命了？”我說。

1 G7 r1 P8 |/ L2 y
他笑了一笑，是那種很安靜，沒有聲音的笑。他說：“我不是還沒死嗎？”

- G9 ]; {' ?0 S3 _
1 Q: A1 S8 `$ P: Q! G. i2 v第一次有男孩衝我這麼親切的笑，我臉上有一點發燒，我不看他了，說：“可是你那個走法就是不要命，你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，嚇著我怎麼辦？”


我的神情語氣很可笑嗎？他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退，我感到他在仔細的看著我，猛然間發現自己還拽著他的胳臂，趕緊放開說，好自為之吧，你好自為之，下次我可沒這麼見義勇為了。然後我走，走了好遠回頭，他竟然在跟著我。
( V7 k4 [6 H6 q; U; U' R: P

" E. F2 Z, ]9 I8 _“你幹嘛？”

! |1 G0 S2 r4 a$ a
“天黑了我沒地方去，你好人做到底吧！你要是對我好，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一件事。”
0 C" ^2 q! o8 A+ C9 w( j" [
5 D: }8 O6 B9 M; R* H
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這麼非分的要求！”你不會回家呀！”
& `$ |% o2 I# c4 o8 @2 }& _* u

* `) Y, }7 R8 t0 F& z# z/ |/ l, C他走過來到我面前，有點可憐兮兮的：“我不想回家，又沒地方去，所以每天晚上在馬路邊撞汽車玩，這麼多年了都沒有人管我，你今天既然打攪我，那麼就繼續做好事吧。”我看著他，我怎麼能把一個年齡相仿的小男生帶回家呢？可是，他看起來是無害而且很可愛的，好吧，我做件好事。
- T  @; W$ ?, V( C( N
3 d6 _0 Y+ f$ P( M( W/ r3 E
我帶他到我家樓下，告訴他我住在三樓。
& c! i0 ]1 k0 W- _2 ^$ y+ p
9 J+ z8 `! B6 x* \& Q* X+ o/ P# k- k
4 q5 {" ~9 K' \6 S2 N“是不是那個窗戶？”他很認真的向上看。


% K9 J5 ^8 D9 O, g% m6 {“嗯。”我說，“你可以睡在我家的地下倉庫裡，就是地方小了點。”
3 ?+ a! m6 _. ]: D

他馬上說沒關係，很興奮的仰頭盯著我家的窗戶看。


“那是我的房間，你有事就在這一邊叫我，聲音不要太大，不要讓我爸爸媽媽聽見了。”


! ~7 v' u$ U' y  ]# X他點頭：“你晚上都做些什麼？”

$ f! M4 P4 K9 K$ X
# o+ D2 Y; v# ^& ]“當然是用功學習！我要考大學的！”我拉住他進了我們家的小倉庫，其實那就是個小地下室，在樓下的大地下室裡長長的走廊兩邊的一間小屋子。裡面很黑暗，沒有燈，平時的夜裡我都是不敢進去的，不過今天我不怕，還有他，我拉著他找到我家倉庫的門，裡面灰真不少。我想起來了，這裡沒有燈。

' G4 x- D1 [6 P2 ~. h
$ d$ ~9 p: V+ o# K我下意識的抓他抓的更緊了。
" r, t, ~4 i( R, y7 A0 N

“你這麼喜歡拉著我？”
' I5 n: T1 I6 C1 R3 v2 d1 P% m0 x

我不理會，問：“你怕不怕？”


( C" R+ i8 t, A7 r! K; Q+ K“怕什麼？”
2 R$ c1 n5 W6 U* b, b3 k6 |/ t

“怕黑。我剛剛想起來，這裡好像沒有燈。”
. ^; q. p7 X% x" @$ o: T; t/ e; n

- h( }6 o5 {2 l  J# _黑暗裡我聽到他咯咯的笑聲，他說：“我不怕，我在黑暗裡也能看得清楚，不過你好象很怕。”


: E/ D+ \6 H; o6 K7 Z2 y不錯，不過我嘴硬的很：“誰說的！我只是擔心你會怕黑。”

3 ~) }  @. H% p2 ~2 N7 v& ^
他好像是點著頭：“好了，你自己上去吧，我知道這個地方了。”

8 t/ e* ^9 E$ P
我答應一聲放開他往回走，但是我什麼也看不清楚，很快撞了一下門框。
. }; t; P( @9 \3 y0 O6 b/ d5 f. p( E) q

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吹過來的冷風，我打了一個寒戰。“喂，你！”我喊，”來一下。”
8 g2 _; n. R+ d. O, P
( ~8 S! Y( m" N0 Z5 ~5 Y* B% \
3 Q0 L6 K, v$ L8 _& o% K  E沒有人回答我，我轉身，我家的小倉庫裡一片漆黑，我東摸西摸就是找不著他。我害怕了，也許他在門口躲著，成心捉弄我吧。我出了門，面前是長長的地下室的走廊，我從來不敢一個人走出去。因為我常常害怕突然從身後蹦出一個什麼……

8 g) P! x3 J: a5 j, O
3 J0 Y$ R) S4 z' h2 p) u“哎！”有人由背後拍我的肩膀。
$ A+ t+ N% d# E/ i! @1 V! {; c& {

$ d' b& X( D, m% l4 T; q“啊——”我大叫，不過很快回過神來，是他。

7 f% f; S" q7 F- x' {
他怎麼會在我身後，倉庫裡沒有人呀！
: N# F0 ^3 G- D  D3 z6 X- f$ w
4 J7 w, h; X* D1 J) B- S  B
4 h: U" s' Y8 R( ?6 K1 w“我看你沒頭沒腦的摸呀摸，就躲開了。”他解釋道，湊近了問我：“你真的怕黑呀，要不要我送你上去？”
7 X/ ?7 r) Q* C" n

“算了，我膽子沒這麼小。”


“是嗎？”


“是的。”
( A3 c# J) F! g9 K7 P

. W; Q6 K! S! q+ w1 O- `0 ~我回過神，發現還是在抓住他的胳臂，感覺很沒面子。
; O8 H" X0 q5 q& b+ q
  u; \& V: P) V( W' ]% n
  N0 Q9 j5 o3 t“我走了，你叫——”

$ Z- {4 G4 ~9 v0 @6 J
+ A# G2 \, V! S% r, ]( L! M“小鴿子。”他學著鴿子咕咕叫了兩聲。
: P% |  J( _( ?6 T
! y/ H% f9 \" a) W; ~
' ~' B4 f7 x6 N$ m“好了，我走了，我以後叫你你要答應。”


“一定。”

, \2 B( E, X$ h" s0 ~
我於是壯著膽子沿地下室的走廊走下去。

+ U( m* N0 I% v3 z
走了五六米，我叫：“小鴿子！”
3 f: H' ^. ~8 X" d) k

$ l, Y# L- g- @% ~8 ?6 s1 ~“哎——”他果然在後面答應著。我沒有回頭，接著走，走了一段，又叫：“小鴿子！”


: @7 a) k9 i1 o+ s1 X“哎——”回答聲總那麼清晰。
& y, v: _+ U! s' b) R+ y" Z

( i! S+ i3 S0 ^. _# C& s% t' d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沒有星星，十二點鐘，我很無聊的靠著窗前的寫字檯，看書。
- |% j" H# f! |2 s2 |; J( O
& \( x1 T- R8 s/ l4 I* L$ e: v
7 x% O/ w. e2 j5 A  m$ X% j* U突然感覺什麼地方有人在叫我，像在樓下，又像是在天上。我正納悶間，身後好像有個人在輕輕的笑。“誰？”我沒多想，回頭一看，沒有人。
/ C9 [2 O! ^2 X5 A- R( h

那聲音還是在叫著我。


我想起來了，我爬上桌子往下一看，是他，小鴿子站在空盪蕩的樓下叫著我的名字，聲音很大。
' X. r  c# T: X& F3 t

這個傢夥，把鄰居吵起來怎麼辦！
& E- g3 c0 w. L6 O
. b! ?0 d) q$ a5 \; l8 q
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，衝我道：“沒關係，不會的。”

  @# W2 }  }6 o
; V" S+ K; w& |0 D我做了個手勢要他安靜，自己悄悄的走出房子，他會不會餓了？想想也許，就從冰箱裡拿了個麵包出來。家裡很安靜，不時有爸媽的酣聲。打開門不會驚醒他們吧？我盡量輕輕的走出家門。

! I& M# b1 X8 i/ Q# s6 \$ e& \
小鴿子在樓下站著，笑盈盈的。我說：“餓了吧？給！”
, L2 G3 I% D  X. V& H' a
8 R% `& {. y1 X, L, t
8 p' C# t1 U4 x! m' I8 x他不接，說：“我不餓。我只是悶的慌。”
0 [: }# ~$ \* o5 ~

, B( @; p* s8 ^( W# d6 ]7 o2 A- T* c我沒好氣的說：“你悶的慌就叫我呀！我還要用功學習呢。”
- k) }5 I# I! C& o4 c
. F+ d3 f/ F" w4 n6 y9 _$ K- `
哈哈，你那樣就是學習呀？心不在焉的看<<格林童話>>？他撇嘴笑著。

% {5 |3 m3 _! E0 V3 i
- o+ P0 Z) u& V3 a8 X* z我那叫自我調節，我馬上辯解，問他：“你怎麼知道我看什麼？”

- K* c8 Z- Z: K/ e, |$ W
他仰頭說：“我從這裡看到的。”我順著他的視線看我房間的窗戶。三樓呢，三樓這麼高，你怎麼看得到。我想看就看得到，他說。

+ v4 W, p7 x% d! K0 j
我們兩個就這樣在樓下說著話，四周圍靜悄悄的，把他的聲音變得幽幽的，他眼睛看著我，我發現那眼眸很深，很……空靈的樣子。也許這麼形容有一點過分，但是此時此景對著這麼樣的他，我想不出什麼別的詞來。他問我<<格林童話>>好看嗎，我說還成，挺好看的。他又問我是不是經常這麼對著書發愣，我說才不是，只是偶爾。他神神秘秘的笑著說我死要面子不說實話，學習一定很糟，是不是考試經常不及格呀？我狠狠心說是，不及格都不及格了，怕什麼。他就笑。
- Y, _, Y) T- J. N

, w+ P% @" w9 T) E你笑得太大聲了，我說，別把鄰居吵起來。


# q0 _3 `2 ?' e* B“我不是說過不會嗎？”他一點也不在意，我正要責備他，突然想起了什麼。

- T, j& L6 [4 s3 ?4 U
6 a7 I( L) v+ k0 T8 e8 T& r9 ~你究竟是什麼人呀？天這麼黑，竟然一點也不害怕，我問他。

) n. s! z, ?6 v" B
“咳，你看！”他指著我背後。
) d7 |: C' z7 q8 Y+ a

4 s+ A2 S1 s$ b* o# R. L  P“什麼？”
+ a  M5 a6 e% d

“你快看！”

6 U; r# _7 E2 \1 Z" w& A, G
什麼呀，我回頭，不遠處好像有什麼人走過去。

. z& t! I$ j+ V. H
& H- S5 C$ ~' t“那是誰呀？你認識嗎？”
* }, P& q- x, k# m$ a7 \4 F

他在我身後笑，走過來拉住我：“我們過去看看，肯定有好玩的。”


2 K! P. L3 a7 T# |# _怎麼了？我竟然沒想到要拒絕。

% u: O# h4 b9 s1 u: N6 @% Q# W
我們小區的傳達室裡，一個小警衛昏昏欲睡。小鴿子帶著我走近亮著燈的傳達室，讓我躲在他身後。”要看什麼？”我問他，他一笑，指指不遠的矮樹叢。
, ?6 R9 g$ W( r) ^9 M8 J* v0 I) I

4 ~8 q  m; b" Q躲進去？為什麼？

: k8 @, n, b- q, T. p- _  _
我們躲進了矮樹叢。

+ x2 x  H6 j5 [9 j/ H! ~7 y
; b' {; w& g/ f6 O- m- O6 F一個黑影從樓群中出來，到了傳達室的門口。是什麼人？我從來沒有見過腳不沾地這樣子走路的，是鬼嗎？那個黑影接近了傳達室的燈光，我看不清它的模樣，燈光照到它好像就淡了。它似乎是在看著小警衛，一點一點的湊過去。
7 p/ Q" ?9 v7 W' x$ Y6 G$ f3 y

0 I7 T1 ~+ g5 [0 g. `小警衛渾然不覺，還是睡在甜美的夢鄉裡。那個黑影輕輕一躍，竟然有一半穿過了玻璃。我看到這一幕身上發冷，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臂，小鴿子的胳臂。


小鴿子在我旁邊輕輕笑著。“它要幹什麼？”我問。
4 a$ o% q2 A) q5 W
* H9 f+ d$ I6 D) X. B2 [
0 s5 H" m9 ]4 _0 B3 P1 ~( j如果他命大，只會做噩夢，如果他命短，他就死了。
4 S$ @: V% T6 N  C2 A
; @5 r$ U$ J' s
他指著小警衛告訴我。

- Q7 O; w" \& ?; }( K. h
# H/ D7 K2 d9 r5 k0 z它是鬼嗎？我問。小鴿子笑而不答。

" V. n5 o; e  F8 \* _; ?+ A# v# k
那個小警衛不會有事吧？你幫一幫他行嗎？

3 H9 U$ G0 F6 l! b2 }0 a
, k5 A# [( c! i) z小鴿子嗯了一聲，撿起塊石頭扔過去。
5 U5 ~8 G. S# |5 h5 n! Z

7 K: [/ }1 j7 [! L$ Q* A石頭打在玻璃上“啪”的一聲，小警衛一下子驚醒，在他面前的黑影驀地消散了。

7 O/ r0 a8 r" R, e$ F8 F
2 D9 {! x( \  o' S金色的陽光照進我的臥室，我醒了，很快樂的。我去上學了。


整個一個上午我都在想小鴿子的事情，奇怪的小鴿子，神秘的小鴿子，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？他現在在幹什麼呢？或許，在睡午覺？中午我破例回了一趟家，爸爸媽媽是不在家的，我直奔倉庫。地下室裡不是很暗，有些陽光透過通風口闖進來。我看見我家倉庫的門虛掩著，剛剛想敲一敲，就從門的縫隙裡看到了小鴿子。
7 }2 C6 \1 `: K1 `: r" H2 ?! s- O
2 o. K: `9 ~. U! h1 O: z: ^; P! H
小鴿子翹著二郎腿躺在破舊的床上，一束淺淺的太陽光從天窗射下來，穿過了他的身體直接照到了床上。


是的，是直接照到了床上。
1 j( M. B) u! V. g0 I- l

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不敢走進去，馬上想往回跑。

7 L% x. o5 \1 T4 |
. t% x2 ?, v# D4 D一轉身，小鴿子站在我面前。
# }& P; R" H! B9 ~9 m  Y# ^

“怎麼了？”他問。
3 b8 R* [" r3 t: I) b5 B+ G+ H: F
& o7 p' Y4 {* D' Z% \4 {' Y% m
“沒，沒有什麼，來看看你。”


“來看我怎麼不進來呢？”他還是那樣好脾氣的說著，我就進了屋子。

0 _1 W+ }( q4 a
* `5 o+ j- u  y- g1 R* K床上有很多灰，根本不像有人躺過，我站在床邊上看著他覺得還是說點什麼好。

- t( a4 {/ |: b3 s, Q  y  r
“你——餓嗎？”
7 p0 v& p+ n/ f0 w0 U

2 z0 C) E' C0 q) b. ?“不餓。”


( _( t. o, F" t( q" W# `“哦。”我低頭，他穿了一雙白色運動鞋，白褲子，再往上看，是雪白的夾克。
( t0 s0 Y  W! i) |3 |
. f" f& g# J6 H* A
% ]" y  m8 s2 U0 y……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太對勁，我想不起來。
3 R8 g5 w  c# s3 D
& L( n1 @4 g, B' A+ @) _0 U/ B
- m+ F  r  M7 V8 U0 s4 C7 m% a“你怎麼不說話了？”他問我呢，我回答：“對了，今天晚上我們學校有篝火晚會，我回來的晚。”
5 t$ N! @) e$ w4 q& v7 j; X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
7 s$ I0 g: ?( m. s我鼓足勇氣問他：“你什麼時候回家？你住在這裡也不是辦法。”
( T$ z# L) c8 _2 {! \
9 r( d& J: W: ?- j8 v9 j0 \' D
“我明天就走。”他說。
1 ~5 t% X  O: @: B: p
) \6 P9 @( A. k. @/ v( t
. N. ]# h4 w  R2 s8 J然後我問他是回家嗎？他說不是。
( ~+ u9 [  k9 M! Q2 K
% T- v) E" [% Q# Q; {
就這樣搭訕著我走出地下室，小鴿子沒有送出來，他在地下室的深處遠遠目送我，臨出大門我習慣性喊了一聲：“小鴿子！”
7 o4 q# h. o0 p& ?, @/ o
9 P! T4 ~0 ?. n; a
“哎！”那回答就好像是在我身邊發出的一樣。
  m2 p7 v( G& Q" F

下午的課我上的毫無效率可言，我的最好的一個女伴問我怎麼了，還打趣道：“瞧瞧你，本來臉色就白的嚇人，現在都沒有血色了。”


我沒理她，臉色發白的人多得很，小鴿子不也這樣。


9 O% r& o1 ]* V: q/ b* e1 L黃昏，下了課，同學們都沒有回家，大家在學校的操場上點起了一堆堆篝火，一個禿頂禿的“中央不長”的校領導宣布：“班長帶領同學跳集體舞！”
! E) }5 v" b7 G
9 d3 e- t" D; \) j
我的天，我還不怎麼會呢。沒辦法，只有跟著同學圍著一堆火瞎跳，感覺集體舞是最弱智的團體活動了。什麼？跳“高山青”要和身邊的同學手拉著手？那麼拉吧，我伸出手去。

: Z% u0 M0 Q( e" S* k& [
右邊的胖子男生做出了世界上最噁心的委屈樣子，不拉我。
! E, |9 f, @8 ]) V) a1 D) w3 e
; ]( X# I! I; e
" k* q/ Z- V1 V2 {# ^% I是因為下午我心情不好罵了他一句嗎？死東西！我不再伸手。

; h7 ^0 b) `2 n( i1 b. p
可是這樣大家就跳不起來了，其他人都看著不牽手的我們兩個。我——要不是顧及我那碩果僅存的淑女形象，我真的要罵髒字了。正當我憤怒的想佛袖而去的時候，有人抓住了我的手。

: \/ m% j4 M# g8 P: e. s
是小鴿子，穿著一件黑夾克，頑皮的對我笑。


/ @1 T/ h1 D2 c% J. p: r……哪裡又不太對了，不過我來不及想。小鴿子加入我們的集體舞，整個一個大圈子又開始動起來。於是我們跳呀跳的，我居然跳的很開心。一邊跳我一邊找空問他：“你怎麼來了？”

- |$ Z; o& D4 C  V
“來找你玩兒。”他說，很得意的：“來的是時候吧？”
4 \, }7 l7 m/ C, I
1 U8 e. G( _* B- K
“當公主正在生氣時，王子來了。”他又說，“像不像童話故事？”

, ^4 N+ w! C& Z0 y, _0 `- v; d
7 ~6 R! y3 I: F/ }4 h“童話故事？少來了，童話故事都是假的，所有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結局都應該是——他們終於幸福的相遇，然後開始過苦日子。”我邊跳邊和他聊，上氣不接下氣。可是他一點都不累，甚至大氣都不喘一下，還說：“是嗎？那麼我讓你感受一下。現在是幾點？”
$ H/ G7 y8 z! Q3 @1 z/ c: k
, o8 [0 w, S& N$ `# E! q  }
我看了一下表：“九點！”
5 ?: p) Z4 N1 F! j+ ?
3 [/ Y: X% [' C
“我宣布，過了九點鐘，小鴿子就再也不是王子，他要消失了。”
' i  O* ]- c: ?6 y2 v- L
& W2 f2 T" L$ _% E: J0 v# r1 ~" R
他說完哈哈一笑，跳進了火堆。
+ J. |& \% ?2 q
0 s( V6 E0 {$ g. m6 s2 }
# w. q& i: @& l2 G4 ~6 D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，我走到地下室門口：“小鴿子！”
0 T- v+ _& l& F
& |9 T' Y/ I( x! `. |3 I1 o, ~4 o
, ~+ e& w1 Y: O8 T/ K$ q沒有回答，這傢夥到哪裡去了？為了他我受盡老師同學的盤問，“無可奉告”說的嘴皮子都破了。他把大家嚇壞了，把我嚇壞了，咳！到哪裡去了？我還真有點希望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，不過沒有。我慢慢的回頭看了，沒有。


8 r* c& c+ H- l' _9 K4 H. s0 y晚上我睡不著，翻來覆去的想著小鴿子，他的身影在我面前來回來去的晃。那衣服，那笑容，那些莫名其妙的話……
+ B; l' |$ n7 o! ], x$ J
8 S$ I' h1 h6 o  c, k
我終於想起來了，他白天穿白衣服，晚上穿黑衣服。


兩件衣服的款式一模一樣的，不一樣的只是那對比鮮明的顏色。

! m; H$ F) c5 A- Z2 |( c4 `
, b3 o9 p) f+ z$ r) T; j  t我豎著耳朵仔細聽，夜晚靜悄悄的，有時候的“噶噶”聲都來自於不結實的傢具。沒有可能來自他的任何聲音。
! e: [+ [  y+ O5 `- E/ B8 m2 ?

. ]( V. D7 x' T7 e% Q3 z+ V我不自覺的從床上起來，爬上床邊的寫字檯往下看。黑夜靜悄悄，樓下沒有一個人。只有一輛車停在那裡，是一樓王伯的“奧迪”，那深色的車頂反射著月光。天上的月亮看上去挺好。不知道他今晚在哪裡過夜？

  v1 A+ |5 |+ J  H0 }
我要回去睡了，再最後往下瞧最後一眼。

7 I/ v  k" W; D" @) A3 h
- U! ]7 a# ]5 G: P那是，那是什麼？睡在車頂上？
$ e! h+ A  M( f2 b6 u8 I

小鴿子。

' a. Q. K" f$ I/ d7 F- i
他睡的真香。也許春天的夜裡不很冷？

" {; R# {' k- N0 Y
我突然很想叫醒他，問問他到底是什麼。我的理智告訴我，他是不正常的，但是我從來沒感覺到可以害怕他。那麼我要直接問問他。


就這樣我打開窗剛剛要叫，那個黑影就出現了，它先是飄過去，然後就像一隻烏鴉一樣飛到空中盤旋了一圈，落到小鴿子身上。
& E+ ?5 B; E" B
  s# B0 s- Y6 t% U; m
……我得乾點什麼。昨天我踩上桌子的時候不小心把大理石的震紙弄碎了，現在斷了的一小截正好在手邊，我抓起來扔下去，同時喊一聲：“小鴿子！”
) N  }; s8 w8 w; D! G+ t! B
. g7 s8 E& Q- _8 f4 n: ]
那塊震紙掉在奧迪的旁邊(幸好沒把車砸壞)，觸動了敏感的汽車防盜器。一時間鈴聲大作，小鴿子當然是醒了，還沒忘回答我一聲：“哎！”


8 p" W2 J! @8 V/ V可是黑影沒有散去，它還在他的身上粘著。

/ ~! h6 m) k3 p
0 K" h! s- m! u: s小鴿子站在車頂上，黑影就在他肩頭，月光此時正好明亮，我遠遠清晰的看到了他身後那黑影的一張臉。那是一張乾癟的，綠色的腐敗的臉，只可能屬於死人的臉。現在，這張臉和他在一起，沒有什麼不和諧。我大叫一聲，跳回被窩裡把自己連頭帶腳捂了個嚴嚴實實。感覺上好像沒關窗，不過我再也顧不得了，我渾身哆嗦著，一晚上沒有閤眼。

) g$ M9 ]! Q5 k2 h- d
第二天陽光很耀眼的時候我才起來，我的窗子關的好好的，寫字檯上放著那塊震紙。


' N# p" s( h& R( i% [是星期六，爸爸媽媽出去逛街了，家裡只有我一個人。在只有自己的屋子裡，我心裡發毛。壯著膽子洗漱完畢，我拿了鑰匙就往外走。也許到人多一點的地方，我會安心些。對，我要出門。

0 f  D2 y- n: t( {6 e6 |4 C2 I
) a: h( b* V. h0 ^5 [4 c3 }樓道的窗戶被不知哪家堆的紙箱子擋住了，四周沒什麼光，我覺到點涼意，對外面的陽光十分渴望。當我一路小跑下到二樓時，一陣熟悉的笑聲響起來。

! Z# B  }* u2 p- R% Q
; j  Z$ X( d8 G" p7 Q像是在我前面，又像是在我身後。
. F9 S% \4 y! z

“小鴿子！”


“哎！”
* L$ e9 z1 F% w$ Y
( V; Z& z. D  e9 v
我不敢回頭，我說：“你別嚇我，我和你無冤無仇。”

4 w4 h8 U+ H# J
# G: q4 Z) r+ R0 ~, c3 c“我沒有想嚇你呀。”

8 r  P( n7 \$ a" c% X/ k! P
# P. a# V2 Q0 F那好吧，我說你不想嚇我你就慢慢的到我面前來。


! Y: p% [- Q7 v; k) `( N; Q' z他還就真的走到我面前來了，像一個正常人一樣。還是掛著那可愛的笑容，讓我不想害怕的那個樣子。但是我忘不了昨晚的那張臉。我有想跑掉的衝動，就是腿好像不聽使喚。
/ r' E: L; G+ Z+ y5 e$ `1 M
% L) d! |: s- u, w: y
$ V* A* |$ t  c. W$ u; `罷了，跑不掉還不如不跑。
) L- n  h7 q) g4 ]' {

“想不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？”他說，“我去看我自己。”

' C/ ]7 r- Z1 p- E+ I" Y( E1 {1 o
“哦。”我的冷汗開始往下流，他注意到了。


) [9 a7 P1 a/ R“放心，我不會害你的，我們是朋友對吧？”
) s. |" }# M) f- ?$ A

8 `  [2 b4 _, v' M- Y我連忙說對。

$ Q2 t6 z# o3 G7 t% V3 d
- P4 M" W$ l2 o- L“當我到處流浪無家可歸的時候，你是唯一關心我的人，我不想瞞你什麼。帶你去看一個人，好嗎？”
! k! J  G* M/ k' B  Y) ^
3 S& U7 Q3 e. s' j& N4 r
我確確實實還在害怕，但是最不可救藥的好奇心萌發了，我點點頭。
+ }- t; o. [! |, i; y7 j4 c' M5 A
/ d0 Q6 T- I# \$ C% A- \
小鴿子就拉著我走了。
3 h) ?* E8 G" ~  Q) Z( U; m6 a

/ ]1 `- m7 r7 R2 q7 v2 q4 E* l$ X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害人的妖怪呢？我為什麼要相信他？
5 I% E$ b6 W, B* M1 `* U- F. u

. U6 p+ m2 h+ S7 [( \  x; }- C8 d1 y一路上我一直這樣想。
: m5 d* t# r% c) C

! i) j% D( E* @: J- F我們搭汽車，過馬路，我發現街上沒有人看見小鴿子。因為有不少人對我奇怪的走路姿勢表示驚奇。小鴿子抓著我的手臂。而我，沒有掙脫。
# }7 u8 g( s- t& Y0 f( Q1 t. i
( X5 |5 U1 P5 n9 H5 _. W
* G+ g6 {+ z/ v! j7 O% c8 r; e我把他要帶我去的地方想得可怕，實際上那只是一個醫院。並且去的只是一間普通的病房，而不是地下的太平間。
9 }5 \, m# n. d% T: Y
4 |7 q# P8 v0 K; F
躺在我面前病床上的是另一個一模一樣小鴿子，他睡的香甜。


6 ^! ^  s4 B( k) }! X' G, ^帶我來的小鴿子，就床頭窄窄的欄桿上坐下，對我說：“你看，這就是我。”

- T0 Q+ J5 @, ]! n$ d
, W9 t5 C) T. V* Q) h2 x0 w“自從我有記憶起，這個我就是這樣躺著。我站在他身邊看醫生忙活，好像是他出了車禍，腦子受到震盪。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醒過來，而我則到處流浪，無聊到在馬路上撞汽車。”
6 B. }( D! b/ q/ w2 x

我看看病床上的他，只是昏迷著，臉色有些蒼白，不那麼擔心了，問：“那麼你不是鬼吧？”
" {2 ^8 q) A  F% T- e
4 _9 q6 I5 H4 U9 s- C2 u7 N6 C) {
$ d! R8 z& ^' z4 t- ~6 M6 H“不是，昨天晚上的那個才是鬼。不過我不討厭它。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，昨晚附近一家人家生了個孩子，他投胎去了。他昨晚是來向我告別的。”
7 W' w  i9 j+ V5 C

. Z! U. K0 Y/ X& y! k5 w- s4 y3 s我聽了心有餘悸，他渾不在意的接著說：“你看，我並不害怕陽光，也不必總是灰溜溜的怕生人氣，還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思，讓你看見我。我還沒死呢！我只是他的一段靈魂，他的一部分，既不是鬼也不是人，我就到處流浪，過的挺好，偶爾會回來看看他。”
3 `: k- H1 D; V8 R( m$ f. e, R: d

* ^8 ~4 h' y8 r( d; I“那麼，那麼為什麼你不回他身上，那樣你不就還是一個正常人了嗎？為什麼不？難道沒有辦法？”

/ c  p  w5 L8 s" j1 ^& h. d7 q6 n
“辦法是有的，只要往他鼻孔裡一跳就行了，不過我不想。”


$ _1 j7 b* p# K+ ~4 Z' f我驚訝：“不想？”


“我現在過的多好呀，能看到許多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，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。自在，輕鬆，不用吃不用喝又沒煩惱，為什麼要變回普通人呢？”


. b6 e+ a  v  O, |7 _“你不願意做正常人嗎？”
4 J- H0 h# @, C0 E/ r& @1 b8 E" ~

% D9 h/ r) Y$ s, r: D$ k小鴿子搖搖頭：“做正常人就只能做他。以前的記憶在他那裡，萬一有讓人煩惱的事豈不很糟？還是這樣多好，他是他我是我，我不需要為他做過的負責。”
, r! f( F7 l/ ]1 {/ |+ `
- q4 B( B6 ^$ @& w4 ~
我看著床上的少年說：“我覺得這樣不好。”


“為什麼？”
  q& T, v' ~/ a
' y5 c; o! B3 q# F$ ^- i+ M- |
8 r/ C6 B7 }: m! l我說不出理由，小鴿子卻在等我的回答，於是我絞盡腦汁想給他理由。


我在思考，我的手下意識的亂動，把床頭櫃上的一個杯子碰掉了。


杯子是磁的，摔在地上碎了，很大一聲。

1 ?- U+ ^- ~  X8 d, U+ T* W$ a
我，小鴿子都嚇了一跳，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們嚇了更大的一跳。
4 r+ V/ E- W" a6 S% t  {: [
: ^: ~1 Q) R5 m9 Z
: z1 N8 |1 W# g9 h8 u3 u) s躺在床上的昏迷的另一個他，這時候醒了。

. B6 |, O. P$ g- C2 }
/ [$ K0 |) H1 C1 n" P' z) F“你打算怎麼辦？”我問小鴿子。
" N! I. V' K- K) t+ S# X" |

  g! Z2 M* e2 {$ x- k現在是只有我們三個人在病房裡，我，小鴿子，剛剛醒來的小鴿子。
& C" w- Y7 s1 b9 m- @' Z& r
) G4 T0 Z; `" C& L7 M6 C, X
9 z7 r: b" l5 \4 ]  a剛剛醒來的小鴿子名字叫徐鴿，他正瞪大一雙眼睛看著我們。我想他什麼也看不到，因為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。是沒有靈魂的原因麼？生命不完整？我對小鴿子說：“過去吧，和他成為同一個人。”


“我不。”小鴿子滿不在乎的說，“我不想做他那樣的人。”
; g& J7 |, A1 B8 p7 a9 O6 s6 s
6 a1 ?# c6 o2 `5 q
何苦呢？我覺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，哪裡有不想做人的？讓剩下的自己痴傻一輩子？我搖頭：“你這樣不行的，遲早你要回到他的身體裡去。”
' E1 f$ `- @; @

$ M+ D0 o" }3 g: U( n. H; H) @小鴿子不回答。


; `! |# }$ ?0 x天很快又黑了，我回到家裡，小鴿子睡到地下室。
7 u* K* l: t1 b
2 d3 S2 _$ \$ P- v  ]! W
6 d$ j! F6 f% h. u6 c1 H' }我做了一個很長很累的夢，夢見徐鴿死了，小鴿子變成了游魂野鬼，和一群黑黑的生靈一起在四周圍流浪。我總是能看到他慘白的臉，他還是笑著，不過是苦笑。

; ]0 }, X& q$ Q* p. I
9 v. E% n! S6 w) z第二天醒來的時候，我決定要勸他回去，不管用什麼手段。


“你不想做鬼吧？小鴿子？”

& R4 Z( b. O2 R2 @( F, Y
“是的，我不想做孤魂野鬼，那都是意外死亡而沒有機會投胎的靈魂，他們只有等到適當的機會才能解脫，真是受罪。”
; |* Z. Y4 H# g0 J  R

- w4 T) K! D, I“那麼你就重新做回徐鴿吧，我不想有一天他因為意外死了，你會變成鬼。”
9 A4 g5 }# d" v
# r! \0 P  ?3 R" E* u
9 i' I  ]6 \. d0 y5 k0 _$ e' J“變回他，我就不會死了嗎？”


“至少這是你自己掌握的。小鴿子，要想快樂你就該勇敢。”一向討厭大道理的我，這時候喋喋不休。
# s9 v0 n' u* z$ F- I8 [( @# A

, e# q" B( a& `' Q) C- b我們走出地下室，外面陽光正好。小鴿子很開心的坐到門口的草坪上吹起口哨。不遠處有幾隻家養的鴿子邊走邊咕咕叫，小鴿子停下來說：“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鴿子嗎？其實我很想做老鷹，在天空翱翔，那種感覺，多棒！可惜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家養的鴿子。永遠也飛不高，永遠只能在家門前繞。還是現在好，現在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當我的鴿子，雖然我和你們不一樣。我好像是，好像是在另一片的天空下一樣的鴿子，我想你會羡慕我。”


3 J$ @  w( G, X- F/ b7 J. y: n是的我是羡慕他，但是我不能動搖。我在他身旁坐下：“小鴿子。”


“嗯？”

) b. _/ q2 @+ J
“記不記得你說過，可以為我做任何一件事？”

% [, H  @& [; [
2 d( z- G8 y4 _1 Z% `! P4 T, W0 k1 m) Y“當然。”
* A( H0 |5 K. Z& ^6 z

7 Z+ X; ]( D' k( L4 }“那麼你答應我做一件事好嗎？”
3 ]* A5 @; h, f* J

“什麼事？”
$ ?5 w6 T" [" ]

“先答應我。”

' K. ~. P# U+ B! P. w+ K
9 o  M+ x/ G/ ^" I“好！”
. @/ I8 S, x! I# @1 i

6 p, M2 u& d" Y; U' ^) S“你做回原來的你吧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”


他沉默了。
! d, L4 d* c$ C  u8 j' n4 `
' ~% d8 w2 A% u+ L- G$ P
, m& u) l0 C! e我在這家小醫院的病房裡，對著徐鴿。


* x* \6 a  O9 e8 D/ J5 i6 K他和小鴿子長的是那麼的相像，可是給我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。

- P5 p9 [  [* m2 r3 `0 Z) ^
& S: E& ^$ R0 e1 K5 Y) w! G他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，身上的汗味兒熏的我想吐。坐的那麼近我才明白活著是個怎麼樣的概念，這就是會髒，會出汗，會令人噁心的臭皮囊。小鴿子沒有這些，他只是一股輕靈之氣，如果沒有徐鴿的死去，是永遠都不會變質的。
* _0 G) ^; L$ Z+ j
/ R8 J3 L6 L- S; z  _1 B2 k
+ p% A9 h7 h+ Z2 z* _+ [# S“徐鴿！”我叫面前的這個人，可是他不回答。只是用一雙茫然的眼睛望著我，很遙遠的樣子，他的頭偶爾會左右轉轉，很迅速，好像非洲草原上的袋鼠。非洲草原上有袋鼠嗎？我不知道，我要看著他，直到小鴿子到來。


小鴿子答應會來，他答應了我要他做人的要求，雖然不願意。

& \; ]. ^  p9 y& Y' `
- M! `' E5 `) t9 ]' H. [+ o他做了人，我也就結束了這幾天以來的噩夢。沒有人去世也就沒有鬼了。沒有鬼也就變得心安了，不是嗎？

7 X$ h/ y; T' O3 X. g8 T+ Q
我是不是有些自私呢？要他捨棄他的快樂，要他離開他的天空？這樣真的必要嗎？
& k1 O# L9 D2 Y5 J$ k8 C9 {5 B

“水……水……”面前的徐鴿要喝水，我起身給他倒，壺裡是空的。去要一些吧，我拿著杯子走出去，非洲草原上有沒有袋鼠呢？


小鴿子在樓道裡等著我：“我們出去走走吧？”


+ D5 L  k# N" q+ }/ Z, j然後，很不好意思的，我把要水的人給忘了。
- f0 `# e  P( r2 ?+ ~* z
/ Y3 q% }# T9 ~' D& z
: |- R# B$ p# K街上很熱鬧，天有一點悶，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太陽。我們慢慢的走了一陣子，沒有說話。不知什麼時候起，我和他之間有了好大一段空間，我沒有去拉他，他也沒有抓住我，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。等他做了人還記不記得我呢？這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去問他，只是，不敢。我們走到醫院的正門口，遠遠望著二層樓徐鴿病房的窗子。”一會兒我就飛過去了。”他說，“我……”

  m: }: r. F4 p; L8 ?
% A* k6 ~# k6 {( o( `* l“幾點了？”他問。

0 ^( V7 V1 _, y- f
1 x& i% z. R  T" \  `“差三分鐘六點。”

8 ^$ R$ d7 x1 j' d% b) f$ F
他笑，說：“想不想聽我做靈魂時候的最後一句話？”
4 k$ }% Z, M1 c# B3 z, g

不等我回答，他就搶著說道：“那就是我不想做回正常人的最後一個原因。我不想忘了你呀。”他笑，兩隻眼睛盯著我。天吶！我是很自私，我不該逼他這樣做。
7 {5 E5 l- {! V  B) \. @  m& b

- n; S& `" G* U: K; n/ q- c) Z8 q我說不出話來，看著他隨即興高采烈的宣布：“六點鐘，過了六點鐘，小鴿子就再也不是靈魂，他要成為徐鴿的一部分，成為一個人了。”
3 A7 F! }# ?. ?
7 ]4 P' x0 J8 x4 e# M6 }
2 F' H" ~; D5 ?. _, p# e9 P6 U4 Z“也許當我身上有了些小毛病，我會更好過一些？”他在問。
! {5 G  J: S. q# @/ M' B7 I
' u4 Z* T9 m! ~1 w4 ^4 c
. v  `  E/ a, h' {怎麼了，他說的話我都不能回答。阻止他嗎？撤回我的要求？


3 U% ~1 j3 @4 v" L: T0 i開始下起毛毛雨。
. a- s+ z) Q3 Q. ^% g9 E0 l5 \+ u

. }" K( N6 B- }6 X+ t  I他就要飛進那個窗戶了，那個窗戶。

" \+ h! o! V5 P( i9 B
……我的天，是徐鴿！他爬出了窗子，是因為太渴想喝雨水嗎？他要掉下去了！”小鴿子！”我大喊，小鴿子像箭一樣衝上去。
% k/ u, j# j7 X& X
2 m: l; x. |7 h2 u
' C, V2 E1 |! S: J0 E# A3 T; h徐鴿的墜落和小鴿子衝上去幾乎是同時的，我看到他們兩個在空中終於取得了一致，他們變成了同一個，摔下去。


“啊！”我大叫，快救人呀！這麼多年以來我第一次有了這樣一種感覺，我想為了另一個人哭。而這個“人”已經不存在了。
( L+ T4 ]; ^2 D- k2 V/ `7 f& B
. v  a5 L  A+ [3 C2 o, j
徐鴿沒有死，他很快變得正常而且康復了。我躲在暗處看了他幾次，很想走過去，但幾次都被他的某些動作嚇壞了，無論他笑著也好，坐著也好，我總能感覺到他並不是小鴿子。後來他出院了，在我的生活中也就不見了。
) f+ X4 H+ {3 ^$ Y9 `$ `; |' g- w$ u

, J$ }2 @7 v! u) U+ f那麼純粹的小鴿子也不見了，這是永遠的並且無可奈何的事情。雖然我常常想他，常常夢見他，也許我真的是喜歡他，但是有什麼用呢？你怎麼可以只愛上一個人的一部分呢？

" Q1 z5 g+ R7 Y" w
: c- k* I) w% @4 s可愛的小鴿子，不是徐鴿，經常出現在我的白日夢裡，有時候他會說：“怎麼樣？公主，王子出現了呢！”

& r8 D0 r8 L! m; ?5 K: ?7 J
+ c9 Z: M4 D1 H; N有時候也說：“那麼我們去過苦日子吧？”
! s$ m0 J& @; t, X

這個時候我就傻笑，弄的其他人認為我的神經出了毛病。很久，這個毛病才改掉。

1 t8 g. ?; i6 v8 H
4 O8 [3 B+ G  S$ q" B: J, `徐鴿從來沒找過我，我想他是完完全全的把我給忘了。後來他成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。一次在一個人煙稀少的畫展上我還看到了他的畫。畫得很抽象，整個畫面好像是天藍色的，大概有鴿子，鬼怪，有少年和少女的身影，黑煙，雲，像隔著毛玻璃看到的一輪明月，等等。題目是叫:另一片的天空。

2 @2 A/ ^, _/ o# F, V  z( ~
- ^7 Z, ]2 p/ H- u4 S; n8 H很令人懷念的畫呢，我看了好久，幾乎決定明天就去找他了。
. s. X; m0 I3 y, v7 `
( @1 e0 [6 z9 h5 u4 @+ l$ Z$ b
不過他在哪裡？
- [$ }, @4 M# h
[完]
* n% A& \; j2 ?